原詩-第二段
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
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
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
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
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
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
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

語譯
聽到老婦走上前去傾訴：三個兒子都去鄴城入伍。
一個兒子捎了信回來說，另兩個兒子最近剛戰死。
沒死的還得苟且的活著，死去的就是永久的終止。
這家中再也沒有別的人，就只一個吃奶的小孫子。
要哺乳孫子媳婦未改嫁，進出門沒一條完整裙子。
我老太婆雖然體力衰退，也請你今晚上把我帶回。
河陽這一仗我可以應急，還能為兵士們準備晨炊。”
深夜了已經沒有說話聲，隱約間聽到低微的抽噎。
天明時我要起身往家趕，只能與老頭子一人告別。

注釋
1 鄴城　在今河南臨漳縣。當時安史之亂，唐軍在此被史思明打得大敗。鄴是作業的業右邊加上耳朵。
2 戍　是「戍守邊疆」的戍。鄴城戍，就是防守鄴城。
　 3 長已矣　第一個已是「已經」的已，第二個矣是「大勢去矣」的矣。長已矣，是感嘆詞，意思是永遠完了。
4 乳下孫　還在哺乳的孫子。
5 嫗　老婦。嫗的左邊是女字旁，右邊是區域、區別的區。
6 河陽役　到河陽兵營中去服役。河陽即孟津，在黃河北岸，今河南孟縣。
7 幽咽　低微的哭泣聲。

小朋友們如果看了語譯就明白，那不去管注釋也行，不為考試而讀詩的人是幸福的！記得上週蔣勳說，可以在「聽婦前致詞」後面加上冒號，然後用引號把「三男鄴城戍」到「猶得備晨炊」括起，因為這段就是老婦人對官兵說的話。

不知道你有沒有跟我一樣的感覺，劇情的發展好像不夠「灑狗血」.。如果是看金庸的武俠小說，我們會預期差役們衝入屋內搜查，發現房裏年輕力壯的杜甫就要拉他去當兵，然後杜甫亮出他的官員身份讓他們摸摸鼻子知難而退；或是差役們聽說屋內有年輕女子就起了歹念，想把她帶走，於是杜甫見義勇為斥退他們…是杜甫省略了這些情節，或是那些差役雖然粗魯無禮，卻不真是目無法紀無惡不作？我認為是後者。在「三吏」的另一首「新安吏」中，杜甫曾經詢問那些拉伕的差役為何連小孩都要抓，他們的回答是昨天接到公文，要徵十六歲的孩子去當兵，可見那時雖然兵荒馬亂，但並非沒有王法，公務員基本上還是按照規定辦事。我無意討論誰該為百姓的痛苦負責，只是根據詩中透露的線索試著重建現場，我猜差役們上門抓人也是根據戶籍，按規定每戶要提供若干兵丁；而杜甫之所以不阻止他們把老婦帶走，是因為知道國家徵召人民入伍也是情非得已。

老婦被帶走後，杜甫聽到的幽咽聲是誰發出的呢？今天蔣勳老師說是老婦漸行漸遠傳來的微弱哭聲，但我覺得說是屋子裏那個跟杜甫一樣聽見了整個事情經過的年輕媳婦兒會更合理，或是剛才爬牆逃走的老翁回來發現老妻不見蹤影而傷心也有可能。

在除夕夜寫這文章，想到那些亂世的生離死別，特別意識到自己的幸運。

照例聲明，蔣勳老師的錄音摘錄自民國一百柃一年一月二十一日中廣流行網「藝文fun輕鬆」節目，若製作單位認為有侵權請告知，即當撤除，謝謝。這個節目每週六下午三到四點在中廣流行網播出，次日早上八點十分到九點在中廣新聞網重播，節目的後半段由蔣勳老師主講，有興趣者請收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