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小花

　　看著手錶上的時間，阿信的耐心似乎快要被那滴滴答答的聲音給消磨殆盡了，你在等人嗎？幹嘛在這個下班的尖峰時段一個人站在這個擁擠的捷運站呢？ 「 哼！還不是在等我那各處處都要人帶的老爸嗎。奇怪咧，到底這次又是怎樣時間都到了，還看不到一個鬼影，以為我的時間很多是不是。」無奈地他再次看了一下錶，「 七點二十分」 ，哀！這原本是應該在家裡舒舒服服吃頓晚餐的時間，他似乎餓了，而臉上的表情更加的臭不堪言。

　摸著手上的盲錶，阿雄心理更加地著急了，在台北車站的捷運月台上，他等著遲來引導的保全人員足足有五六分鐘，你幹嘛那麼急呢，等一下又不是一件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而你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趕著要去生孩子的高齡產婦一樣。 「 這個你就不知道，我如果一個人回去，當然沒有太大關係，而我今天手上搬著很多學生的IEP資料，所以特別叫我小孩出來士林捷運站等我，我現在已經快遲到了，保全卻還沒有來，我當然急呀。」 聽見匆忙的腳步聲，阿雄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可以透出一口氣來了。「 啊，先生抱歉，我們剛剛正在引導另外幾位盲胞出站，所以來遲了一會兒」 聽到這樣身為是盲胞一份子的你又能說什麼呢。好吧，那就走吧。「 先生，不好意思，為了安全我們坐電梯好嗎，怕你坐電扶梯不方便」 「 這個不會啦，我們坐扶梯就可以了」 「 不要啦，為了你的安全，我們也有壓力耶」 好吧你又能說什麼呢！果然如預期的一樣，電梯門一打開那最近的一班車就這樣無情地開過去了，感受著捷運呼嘯而過的強風，

阿雄心理只能苦笑，又是一個六七分鐘的等待了。保佑阿信也有那麼大的耐心 終於望見那胖胖的身軀，
帶著一聲聲敲敲打打的手杖響音，慢慢的走了出來，現在的阿信就像一座即將噴發的活火山一樣，他說「你終於回來了，怎麼那麼久」 帶著一臉歉疚的阿雄說「 拍謝啦，路上人多所以耽擱了那麼久，吃了沒，要不要我去買點什麼給你」 「 不用了，多謝喔，請你下次快一點就好。」 回家的摩托車上是一片的寂靜，阿雄總想要說些什麼來緩和這個僵硬的氣氛，然而他畢竟還是沒有開口，這種沉悶就這樣一路悶回了家裡。而回到了家，打開家裡按摩院的大門，那些泡著茶，嚼著舌根的老按摩師們的吵雜聲，更是讓阿信心煩，隨便到廚房吃了幾口飯菜，就匆匆上樓，回去自己的房間了。而這些他兒子所表現出來心理不快的反應狀況，阿雄雖然看不到，但也不是木頭，心理總會有各數。他趁著老婆阿鳳招呼客人按摩空檔的時間，拉住阿鳳的衣袖道，「 阿鳳，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兒子最近特別容易悶悶不樂，老是一個人躲著我們不說話，你跟我兩個人眼睛都不好，我實在很擔心我們對他容易太疏忽，
還是不夠關心」「 啊，你不要想那麼多啦，兒子長大了，或許有他的心事呀，
誰又叫你今天讓他等那麼久，他當然不高興囉，下禮拜他生日我們在替他好好辦個生日不就好嗎，去洗澡啦，我還要招呼店裡的客人，先這樣」 「 也是，下禮拜我親自去幫他買個蛋糕、禮物回來好了，不要說他的生日，東西還要叫他自己去買」，先這樣我去洗澡囉！

回到了房間，阿信立刻拿起了電話， 「 哈囉，對不起讓你等那麼久　，我去接我老爸所以…阿方」 「 沒關係啦，你爸眼睛不方便，那本來就會久一點呀」 「 不方便，我也知道，哀，可是每次看到他還有我媽，什麼事情都不方便，都需要人家幫忙，我的壓力就好大，既又要替他們做很多，又要替他們擔心，我真的好煩唷！」 「 你不要這樣說啦，
畢竟他們是你爸媽呀」 「 哈哈，我也知道呀，可是你又知道我心理的壓力有多大嗎，而且我總是怕你的家人會不喜歡我的家世，不喜歡你跟一個盲人的小孩來往」 「 你…不要想那麼多好不好，我跟我家人又沒有說過什麼，你而且我們都知道你爸張老師是個盡職的好老師，而且也很愛你呀」 「 是嗎，可是我總是覺得他們一點都沒有關心我，只會工作、做生意，我從小就是一個人要試圖學會樣樣都能獨立、、我真的好難過」 「 哀」 輕輕的嘆息聲來自門口的身影，
輕的連房裡的阿信也沒有聽到。是阿雄，你都聽見了，
你心理又是怎樣的一番滋味呢。「 我是該替他好好過個像樣的生日吧」 你這個能幹的張老師想到的也只是如此了，不然又該怎樣呢，這時窗外的天空濛濛地下起了絲絲的小雨。

　 這天中午雖然天氣不怎麼晴朗，阿信仍然赴了阿方的約會，到阿方家裡吃飯，吃完了中餐以後，阿方的父母跟她們在客廳閒聊。阿方不知是故意還視無意，在他父母前面特別問起阿信跟他家人的狀況。阿信很尷尬的搔了搔頭，似乎很不想面對這個話題。阿方的爸爸剛好就是阿雄學校的教務主任，聽完了阿方所 說開口便道：「 其實呀！張老師在我們學校的表現，是讓人有目共睹的，他上課認真，私底下輔導學生課業、技能，甚至更帶視障學生在校園內外進行定向行動，更是不收分文，他所付出的心血，是我們眾所尊敬的。」 聽著別人這樣誇獎自己平常所瞧不起的父親，阿信只有一直默默無語地點著頭，心理百般滋味實在無法用三言兩語來形容。

　　提著一個二十吋的大蛋糕，阿雄冒著雨顛顛簸簸地在擁擠的馬路上行走，心理一直想著今天一定要替他的寶貝兒子過個像樣的生日，好好地陪陪他。這樣想著想著他卻沒有注意到前面迎頭而來的大卡車，看著他拿著蛋糕想著事情，踏著歪歪斜斜步伐的身軀就那樣跟大卡車來著一下親密的撞擊，他只感覺到腿上一痛，然而在暈過去的前一刻，他只記得手裡那個緊握的大蛋糕，還有他兒子的生日，這是比任何一切事物更讓她覺得重要地。

　 騎著摩托車一路冒著雨回家的阿信心理不斷迴盪著今天阿方父母對他說的一番話，「 你爸張老師是一個盡責的好老師，你不必要也不應該因為它的視力而感到羞愧，反而你更因他的努力不懈而感到驕傲才對」 「 是的，他是我的好爸爸，更是一位讓人尊敬的好老師，我不該這樣瞧不起我的爸爸的。」

接起了電話， 阿鳳還以為是阿雄打電話回來，
可是話筒的另一端卻傳來「 是張慶雄先生的家人嗎，不好意思喔，
你們家張先生剛剛在路上被迎面而來的卡車給撞到了…現在在我們醫院的急診室，請你趕快過來…」 掛上電話阿鳳向著樓上大喊著「 阿信呀，快下來載我去醫院，你老爸出車禍了現在躺在醫院急診室裡！」 在房間的阿信聽到也嚇了一大跳，跟著阿鳳兩人騎著車，匆匆忙忙的跑到了醫院的急診室。兩人被急診室的護士給攔了下來，聽完車禍的過程，阿信的眼框不禁紅了起來，聲音哽咽的說到「 都是我害的，害的老爸出了那麼大的事」 ，阿鳳也留著眼淚輕輕地拍著阿信的肩頭，「 傻孩子，不要這樣說，你知道嗎，你爸心裡是多麼愛你，一直都怕我們兩人看不到，沒有真正的好好關心你，所以他才那麼重視你的生日，想要藉著生日來好好關心、彌補你一番。」 。阿信欲言又止地想要說些什麼，但蜂湧而出的淚水淹沒了一切多餘的言語。

　 麻醉醒來，打著一腳石膏，看起來狼狽不堪的阿雄被醫護人員推了出來，聽見阿信的叫爸爸的聲音，他苦笑了一下，說「 拍謝啦，你的蛋糕好像飛了，我等等叫你媽在托人去買一個給你，替你過」 。阿信要的卻不是蛋糕，也不再是埋怨了，他撲到阿雄的懷裡，痛哭的說「 爸，我錯了，我知道你們都是愛我 的」 阿雄摸著阿信的頭感受著他兒子柔軟的頭髮以及對他深切的愛，輕輕地說「 我的乖孩子呀，爸爸祝你生日快樂…」 。這時窗外的雨也停了，彩虹悄悄地探出了頭，似乎也在為他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