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側寫 黃順金以閱讀豐富人生 文/陳芸英 照片/黃順金提供 在視障界,黃順金創下很多第一。他是台灣第一個讀法律系的盲生、大學第一名畢業的盲生、第一位考進三民主義研究所,當然也是第一位念該所的盲生…… 其實他並不喜歡人家談這些第一,他表示,「年輕一輩的視障者表現都很傑出,過往的一點表現,實在不算什麼。」然而,以前他唸書像挑著《金剛經》,時間都花在課業上;現在的學生則帶著輕便的隨身碟,從事豐富多彩的課外活動,輕鬆且愉快。今昔相較,黃順金的故事更顯得珍貴。 四十四年次的黃順金出身於典型的勞工家庭,父親是個運輸工人,母親是流動魚販,從小教育他「要吃飯,得靠自己的雙手去打拼」。民國五十二年父母親把他從嘉義送到省立豐原盲聾學校念小學時諄諄告誡,「阿金,要認真讀書,將來才可以做老師,否則要去捉龍,捉龍是很艱苦的工作呀!」他牢記母親的期待,在校成績始終名列前茅。 黃順金國三有了念法律的想法,因為內容都是「大白話」,同音異字少,視障者如果能靠說理說服別人,也是很好的選擇,而公民老師也鼓勵他,所以他從高一開始抄六法全書,抄得非常辛苦,整個環境像逆流;尤其當時盲生可以念的大學科系只限於中文、歷史和國樂組,沒有「法律系」,對於三年後是否有機會念法律系仍是未知數。 高三下學期台中啟明的校長陳昔榮出手協助,為他爭取文化法律系,幸運的是文大的教務長是法治史的專家,法律講平等,只要分數夠就收,黃順金如願成為台灣第一個念法律系的盲生。 念法律的黃順金打了前鋒,但他的個性並不喜如此,「我只是堅持把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做完而已」,他以念法律為例,他跟老師和校長表達過想法,自己也著手抄了六法全書,「我為自己搭好梯子,至於上去門開不開,不是我能左右的,但至少我該準備的都準備了。」 一個盲人隻身來到陌生的文大,心裡充滿著孤寂。「書來了」,同學熙熙攘攘的領著送來的新書。但那不是他的,「我的書呢?怎麼辦?」他焦急的自問,其實他沒有書。但是他需要讀許多書,這些書籍得靠志工錄音和報讀而來。他透過「校刊」徵求志工,這些志工百分之九十為系外生,甚至有的來自銘傳和實踐,「就是他們去『陷害』以前的高中同學來當義工,」其中一梯次是12點到1點,他們犧牲午飯時間,令他銘記在心,念念不忘。 華岡歲月,都在志工的協助和琅琅讀書聲中度過。 在陽明山風雨淬鍊中,黃順金展現堅毅的精神,以四年總成績第一名畢業。不過他卻花了一些時間解釋,「我不認為自己真的比班上其他同學優秀,而是我的資料少,可以反覆咀嚼,全部精神都在唸書;而其他同學的資料多,他們閱讀的廣度甚於我,我只能說沒有給視障生漏氣而已。」 不過即使第一名畢業也改變不了法律研究所不招收盲生的事實(律師也不能報考)。這時,他轉念「三民主義」研究所(因為書的內容也是大白話)。 他把記憶拉回國中時期,「那時我就讀了國父的三民主義『演講稿』,一點都不枯燥乏味,反而覺得頗有道理(即使現在亦復如此)。台灣經過這麼多政治變革,國父當時談的理念,直到現在我都覺得不落伍,」這是他與「三民主義」的緣分,從國中到碩士班,一併把這緣分串連起來。 這緣分還包括美麗的愛情。研一時,一位中文系二年級的女生與同學結伴來報讀。她具有傳統美德,對他很友善,而且在她價值的天平上,盲生和眼明同學就如左右兩邊的法碼,是一樣的,他們的友誼在報讀中增溫,火候逐漸轉成愛情,後來成為他的太太;華岡歲月可說是黃順金知識和愛情的泉源。 民國七十年,黃順金獲得學位,成為國內培養的第一個盲人碩士。七十六年碩士論文「三民主義視障教育之研究」更獲國民黨文化工作會獎助出版,交由正中書局印行海內外。 畢業後,他透過公開的徵選回母校(台中啟明學校)任教,主要教公民、三民主義與電腦。 教書是黃順金這輩子唯一的工作。 時光荏苒,黃老師今年八月一日已經退休,「回顧這二十九年的教學生涯,我並沒有違背當年的初衷。」這段期間,他曾獲選十大傑出青年;創立「新世紀中文兩方六點點字系統」;台中啟明曾辦理全省盲用電腦觀摩,就由他做示範教學——這是外在看得到的成績,而他更重視的是,鼓吹視障生多多閱讀。 他說,「盲人走路需要手杖,但如果要有尊嚴的活在世界上,需要靠知識,閱讀是增進知識最大的來源,尤其有了盲用電腦之後,視障生閱讀不再是難事。」 但書哪裡來?當然來自出版界。只是礙於他們對版權保護的疑慮,很多出版社不敢提供給視障界,所以他常出面呼籲,甚至到教育電台接受訪問。 「我自己也是視障者,希望表達切身的感受。」這是其中一場的開場白。「眼睛是靈魂之窗,也是知識來源的一個管道,但視障生唸書跟一般人非常不一樣。以我為例,直到我念完研究所,在文化大學整整六年的求學過程,幫我錄書、念書給我抄的志工大概有兩百多位,從這個數字各位聽眾就可以感受到,盲人在求學中,獲取課本、書籍和參考書的過程是多麼的艱辛……」他懇請出版界伸出援手,提供電子檔供盲生閱讀。 後來著作權法第五十三條規範了出版社提供視障者閱讀的義務,現在視障生閱讀書籍不再是困難的事。 黃老師自己也愛閱讀,他樂觀幽默的性格,多半也跟閱讀古聖先賢的作品有關,「閱讀在我來說,就是吃飽睡足之外最重要的事。」他透過閱讀拉出一道光,得以探索廣闊的世界;這道光彷彿是上帝為他開的另一扇窗,雖然彌補不了關掉的那個門,但閱讀的收穫足以滋潤他的心靈,使他心滿意足。 在他讀過的書,哪一本值得推薦給學生?他謹慎地引用《孟子》盡心下的一句「盡信書不如無書」,小心翼翼地說,閱讀也是一項有「風險」的活動,世上沒有一部經典或書籍是絕對的真理,一旦完全信就容易進入迷信的思維陷阱。即便如此,他還是推薦《論語》。 他建議學生,「不管別人怎麼說,你就把《論語》逐字逐句的念,好的句子撿起來留著用,不認同的略過,」在他看來,雖然相隔兩千多年,但《論語》的內容還是非常貼近我們的人生;話鋒一轉,他舉《老莊》做比擬,《老莊》的境界高,恐怕得有一定的人生歷練、相當的人格修養才能體會;但《論語》馬上可以落實到我們的生活,只要願意接受其中一句的提醒,就可以獲得一句的好處;而他自己是用近乎基督徒讀《聖經》的仰慕心態閱讀《論語》,「我常常瀏覽,不同年紀看,會有不同的收穫。」 他再舉一個讀《論語》的好處,「時下很多年輕人都說社會競爭激烈,其實,在基本禮貌和做人處事態度這領域『不太激烈』,只要稍有古聖先賢的修養,就可以脫穎而出。」讀《論語》也許是脫穎而出的捷徑。 五十五歲的他,頭髮花白,也許因為書讀得多,竟有幾分中國文人的神采。談及目前愉快的退休生活,閱讀仍佔最大宗。透過閱讀,他得到精神上的解放,心思柔軟,想像飛馳,難怪聽起來他的聲音豪邁爽朗。 黃順金一直不喜歡「第一」的頭銜,套句他說的,「有什麼了不起!」但說他有豐富的閱讀人生,他肯定樂於接受這項讚美。 回 · 職場甘苦談 這一篇文章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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