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這是一個平凡視障小英雄的故事，也是一段屬於我自己的專題報導，雖然沒有輝煌的背景，也沒有感人的情節，更缺乏了絢麗的優美詞句，但其中的每字每句都是我失去光明、失去眼前花花世界後，在人生旅途上的點點滴滴，沒有虛假，更不需要任何裝飾。是一名面對黑暗的孩童成長的故事；是一個不願屈服環境的熱血青年的生命嘆歌；更是一位視覺障礙者在面對自我人生道路活生生的寫照，希望大家能夠從其中的情節，獲得更多對於視覺障礙者不同的看法及觀感，他們也有「普通」的一面，他們有他們的人生哲學、自我想法，有悲傷、有歡笑，有對自己坦然、負責的態度，也有軟弱無助的時候，更需要環境中大家的愛。 故事從我罹患眼疾、迷失方向、重拾自我、離鄉求學、考取大學、出外打工、找尋人生方向及定位，最後順利考取不錯的職務，採用編年記錄的方式，真實地記載了這段旅程的種種悲傷和快樂，幸與不幸，用一種豁達的態度來著筆。在此，只盼能跟各位看倌一起分享這段光陰的故事。 光陰故事系列之一 茫 ──是福是禍 有愛無礙 八十四年冬，聽著醫師每隔三個禮拜一次的宣判，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阿爸額角淌下的冷汗正在一滴滴地流著。「一眼40、一眼45，你的眼壓一直都降不下來。若長期這樣，我看剩下的視力早晚也保不住了！」 低著頭，醫生一邊看著我的病例資料一邊說著。我發覺醫生頭上的白髮又比前幾次看診多了許多，唉！看來醫生這個工作真不好幹，好險我應該是跟這個不是人幹的工作永遠絕緣了吧。不知道是否已經麻痺，亦或是當時年紀太小，當時十四、五歲的我竟然一點兒也沒感覺到意外或者特別的難過，無法投入到一個幸福孩子即將失去自己眼前一切光明與未來的極端悲哀氣氛中。在他小小的心靈裡，這樣的絕望似乎是那麼的遙遠與不真實，眼前的一切與茫然的未來在他幼小卻早熟的心靈中看來並非是那樣的絕對重要，但在這個他無法了解的大人世界裡，他的將來又是充滿著不斷的難過與嘆息，唉！路總還是要走下去吧。 走著走著，我誠惶誠恐的跟著阿爸一路回到了家，他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重點是他的臭臉明顯地看來是對著我所來的。回想這幾年我們家的氣氛：尤其是老爸的心情，不斷被我的視力狀況與眼壓帶的起起伏伏，有時充滿希望、滿心歡喜，有時唉聲歎氣甚至出言辱罵，搞到整個家可說是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沒錯，在我眼疾發作以前，我也確實受到了老天以及家人、親戚、老師們的讚許與溺愛，優異的成績、棒球校隊的表現以及出眾的繪畫天份，讓我在群體中擁有得天獨厚的榮耀與光環，但對於當時只是國小生的我而言，這裡面卻充滿著許多枷鎖與限制，無法「正常」的與同儕嬉戲遊玩，一起遊戲，一起大聲歡笑，不斷重複走著家人替我安排好的泱泱道路，我並不快樂，我發覺我的家人一點也不了解：當我的眼睛被宣判可能無救的那一刻，卻也同時是卸下我這身層層束縛的時候。 這段期間，我休學在家。足足耗了兩年半，整天可以說是遊手好閒、無所事事，若不是在家聽聽廣播講古，就是出外陪鄰居，陪那些比我更小的小朋友玩，也幫忙鄰居阿嬤做做手工、打打雜，這些純樸清閑的生活，在我的家人眼中卻是一根根揪心的毒針，老爸甚至用「意圖撞牆自殺」的行為來威脅我這個不成材的瞎眼兒子，這下可連我這個不為所動的傻子也慌了。記得牆上還印著斑斑血跡的那天下午，二伯匆匆忙忙開著車，從鄉下老家被阿嬤一路催到我家門口的時候，他問我：「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我也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做些什麼呀！我更沒有想要做些讓家裡變成這樣的事。」伯父深深的看著我，也不知道要開口對我說些什麼了，只有默默的將我帶回鄉下去，好讓事情可以沉澱，降低這些傷害，留個喘口氣的空間。 八十四年秋 回 · 書香園地 藝文專區 這一篇文章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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