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已經跟榮總醫院掛了號，覺得搭公車太麻煩，所以想乾脆搭計程車去醫院好了。 於是我從家裡，拿著白手杖，慢慢走著，小黃已經等在巷口，上了車我問司機到榮總多少錢，然後一路上跟司機聊著天，車程有點遠，大約半小時，我閒不住，也不知為啥，就把鞋子脫了下來，坐在司機正後方繼續聊著。 司機應該是為了要趕業績吧？一路飆速前進，但路途遙遠，我還是覺得坐了好久，我不知為何那麼沒奈心？ 正聊著聊著呢，司機忽然說：「你趕快下車，這裡是醫院的停車場，從出口再走幾步就到了，我要趕快去載客人！」 司機急著把我趕下車，我匆匆付了車錢，也沒算算究竟給了多少，等下了車，關上門，才忽然發覺我的鞋子沒穿上，趕緊回過頭來敲敲車門，想告訴司機我鞋子還在車上。 小黃車門鎖住了，我不知所措，大聲的嚷著，終於有了回應，司機的聲音出現在我前面的不遠處，他正在跟人聊天，他說他把鞋子扔出來了，要我自己找。 我發現牆角居然也堆著許多鞋子，雜亂無章的被任意丟棄，我也不曉得哪一雙才示我的，找個半天也沒找到，心中急著想趕緊去看診。 後來心想，是不是鞋子剛好在車底下？或者正好車輪給壓住了？此時我要再去找小黃司機，他已不知去向了。 我雖心中實在著急，但也沒辦法，心想再等會吧！聽見司機的聲音再向他求助，於是我反正也是無聊，打著赤腳，拿著白杖，就在停車場裡轉轉。 停車場裡好熱鬧，這邊似乎給人停車休息服務之外，還有各類商店，也有人在表演。 我繞著繞著似乎聽見有熟悉的聲音，循著聲音慢慢找過去，原來是郭玉郎，他在這裡幫人按摩，生意好像挺好，在高雄聽說他的生意很冷清，所以我猜他不知用什麼辦法混到台中榮總停車場來幫人按摩，生意真是不錯。 我在一旁聽著郭玉郎跟客人閒聊，嗓門挺大，也頗為健談，啥話題都能給客人一些回應，可見要做按摩，尤其是露天服務的工作，陪客人說話也很重要。 等了好久，我終於發現郭玉郎稍微清閒了，已經在休息，於是我慢慢走到他身邊，把雙手輕輕放在他肩頭，做擁抱動作，他一感受到這種動作就知道是我來了，也回應以相同的動作，我們就開始聊著。 他告訴我從高雄到台中以後，在這裡他過得很充實，按摩閒著時就順便學點啥，也不管學了有用沒用，反正無聊，就當打發時間。他還說他在這附近租房子，租金不貴，自己上下班也不用人陪，非常方便。 我們聊了好久，他跟我說許多事情，這讓我覺得他變了好多，變得好開朗，有能力為眾人服務，是一件挺開心的事情，也給人成就感，有了成就感，自然也有自信心了，我好替他高興。 忽然，我聽見我等待的聲音了，於是趕緊放開鍋玉郎，走往剛才計程車停放的地方，司機已經將車子開走了，我心想如果剛才鞋子壓在車子底下，這時候應該能找到了吧？但我拿手杖摸索了好久，啥也沒摸到，剛才小黃還停在這裡的時候，我也用手杖在車底下撈循過，就沒有撈到鞋子，此刻小黃開走了，地面上空蕩蕩的，根本沒有我的鞋子，怎麼辦？牆角那些鞋子還是亂七八糟的堆在那兒。 我正站在原處不知怎辦的時候，有一輛小貨車開了過來，往我的方向慢慢靠近，有個路人把我拉到一旁，說車子要停這邊，要我別在這裡危險。我趁機趕緊告訴那路人我的困難，請他幫我看看鞋子有沒有被丟到哪個地方？ 那人一看，笑著說「鞋子就在牆角那邊，我去幫你拿過來。」我好感激他，終於找到鞋子了，趕緊穿上以後，道生謝謝，往停車場出口走去。 經過郭玉郎按摩攤的位置，玉郎的聲音，正在跟誰說著什麼，仔細一聽，他正在跟人用日語聊天呀！真帥！日語哪時候變得那麼流利了？我以前從來不曉得他會日語，原來是他來台中時在停車場按摩，正好有人早晨在這裡運動，免費教人日語。 忽然，我聽見另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我阿公耶！他怎麼會在這裡，阿，原來在這裡教人日語的是我阿公，忙得很起進呢！ 我因為趕著去耳鼻喉科看診，不想有太多耽擱，於是也沒跟阿公打招呼，又慢慢走離開停車場了。 榮總醫院的院區實在很大，記得高中我在這裡住院的時候，就常捱到他們院區閒逛，醫院裡好幾棟大樓相連著，戶外有許多花園小徑，可是現在變得到處是車水馬龍的聲音。 走著走著我發現自己迷路了，想隨便問一個路人門診室的位置，有人告訴我回頭再走幾步就到了。可是我按照那人說法，又遇見另外一個路人，她也教我回頭，過馬路才是。 問了好多個路人，都有不同的說法，無論我怎樣找，就是找不到門診大樓。 我站在路邊無所是從的時候，剛好有一輛公車開過來，我心想門診大樓應該離這裡不遠，也許我可以請公車司機幫忙。 所以我就攔下了公車，告訴司機麻煩他帶我到下一站，我要去門診大樓，我想反正距離不遠，司機應該也不會向我收錢吧？ 結果下車的時候，司機見我沒刷卡，就要我先刷了卡才能下車，因為剛才上車沒有刷卡，現在只好刷兩次，然後才可以離開。 下了車我發現，這裡是個陌生的地方，根據我的判斷，這邊應該是東海大學對面，從方向上分辨，我應該要往回頭走好遠的路，才能再走回榮總，而且得過個大大的馬路才行。 路上車子來來往往的，要過這種馬路實在危險，而且我根本找不到紅綠燈在哪？路上連個行人也沒有，我只好回頭信步前行，看能不能遇到有人可以幫忙？ 走著走著，發線太好了，居然有個天橋，原來這裡要過馬路，必須要走天橋才行，對我而言，天橋或者是地下道，過馬路總是比較安全的。 上了天橋，我才發現好像所有的行人都擠在這邊了，怪不得路上連個人都沒有，原來通通都擠在天橋上了。 我心想，就跟著他們慢慢走到馬路對面吧！可是，也許是因為人實在太多，我站在天橋樓梯好久，行人們都沒有向前移動的樣子。再過一會兒，我聽見有人喊著，「都上車了吧？我們要出發囉！」 站在我前面的好像是一家人，父母親跟孩子們相談甚歡，好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爸媽跟小孩可以無所顧忌地東南西北地聊著、鬧著。 接著，我似乎感覺到有點不對勁而了，為啥天橋忽然發出轟隆隆的聲音，並起上下起伏晃動著？我好像在公車上的樣子，可是這明明就是個天橋呀！我都還站在上橋的樓梯耶！ 然後我聽見孩子們的歡笑聲，似乎正要去哪兒玩的樣子，究竟這台天橋公車要把我帶到哪裡去呢？ 每天清晨睡醒，我總習慣待在床頭，靠著牆壁，想著睡醒前的夢境，有許多人總會在夢裡與我相見，平常沒見過面，或者極少碰面的人們，常出現在我夢裡，甚至於有些早已經離開塵世的親人朋友，也常出現在我夢裡，聊著過去，談著未來，甚至於共同經歷著在現實生活難以想像的場景。 當我坐在沙發上的時候，感覺這個夢境似乎被我記得比較完整，於是趕緊記了下來，因為等會兒這些又全部都會被抹煞在我記憶之外了。 郭玉郎，幾年前終於從植物人當中離開了塵世，但願他一路好走，下次重新投胎，別再吃到米糠油了。我們有多少的朋友，小時候食用油中毒，長大後身體發生了種種不適。誰也說不清楚我們現在的身體狀況是否跟食用油中毒有關係，政府只能拿著全國納稅人的錢、拿著國家經費來補償我們，可是那家公司呢？他們為什麼不必有任何良心上的、乃至實質上的負擔？ 這幾年忽然又發生幾起食用油的事件，過去已經做過的錯，為何現在又重複發生？好令人擔心，不知又會產生多少受害者，然後再由國家負擔經費照顧他們，而風波過後有多少人會記得那些始作俑者該負的責任呢？而他們自己，怕又是忘得最快的人吧？ 回 · 思想剪貼簿 這一篇文章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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