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 此時我已忘了幾月幾號，
這學期剛開學不久。
早自習跟小朋友在走廊拖地，
教室裡突然傳出陣陣口風琴音樂，
原來是待會兒小朋友要到科博館校外教學，
他們趁著早晨趕著練習。

地板拖好， 回到教室，
安靜坐下，
聽聽琴聲，
回想那年，
才二年級，
那應該是我接觸音樂的開始。
耳邊，教室裡琴聲人聲鼎沸，
幾位老師在跟家長討論事情，
學生有的自言自語，
也有發呆的，
還有的坐在位置上不知在幹啥？
夾雜在口風琴的音樂聲之間，
形成不搭調的喧鬧音效。
兩位同學還在排練等一會兒的節目，
其中似有一位負責教導，
聽著那斥責與不耐煩的語氣，
構成了清晨教室裡早自習特有的氣氛。
顯然他們那合奏曲默契尚未建立得很好，
節拍有些零亂。
快上台表演了，
不是平時就該培養好的默契，
怎這時還再磨菇呢？
我想這時候應該是平日練習，
上台之前的最後收尾階段才是的。
要培養音樂人才，
日常生活有沒有給孩子磨練機會，
培養他們互相幫助、相互協和、彼此配合的默契養成習慣，
那樣的學習環境多麼重要呀！

發生在教室裡一幕幕情景， 日後還能留在我腦際的到底會剩下多少？
想要寫小說，
想是這麼想，
然而那些情景又有多少可以被載入我的字裡行間呢？
趁著此時琴聲語聲還盤旋腦中，
我把他們記錄下來吧！

小二那年有一天我突然闖入學校樂團， 純純粹粹只屬於偶然。
那時候真的年紀好小，
我幾乎每天黃昏都要坐在學校的禮拜堂前，
是永遠讓我無法忘得掉的三層階梯，
我在那上面靜靜的坐著，
無聊地、思念著編織各種戲劇情節，
把我在家裡的生活情況、對話方式全部排入我的劇情當中。
我用每根手指頭代表不同的角色，
兩隻大拇指是我的父母親，
左手四根指頭是我們四個孩子，
最後還剩下四根，
有的是我的鄰居小孩，
有的卻只是路人甲，
也有可能是路上遇到的阿兵哥叔叔。
直到好多年好多年之後這樣的習慣並沒有消失，
當你發現有人自言自語，
千萬別急著嘲笑他，
也不要去打擾他，
只要靜靜地欣賞著就好，
他也許跟我一樣也在演戲，
戲劇裡頭不同的角色扮演，
正代表著他內心的一大堆想法，
這是我們要了解一個人內心世界的好方法。

戲演到中途， 台階的另一頭突然湧來一群玩伴，
吱吱喳喳要我加入他們的遊戲行列。
他們來自台灣四面八方，
也會有好多好多的故事可演，
每當我們相距在一起，
大家把角色分配好，
扮演的是我們大家的故事。
然而那天，
我只想一個人默默的演出，
演給自己看，
演給自己想家。
他們盡情地玩著鬧著，
那天我沒心情玩躲摸摸，
更沒有心情跟他們爬樹捉迷藏，
只想默默地陳浸在我所編織的夢幻世界。
演到明天就是星期六，
然後時間到了我一定又會站在校門口等著，
聽見有人突然喊著我的名字，
我就跨上那台老老爺爺的摩托車，
是我的父親，
他要帶我回家了。
回到家裡，
我可以跟弟弟們還有母親說好多好多學校裡發生的事情，
戲演著演著便又拿出手帕來。

看看上面的文字敘述， 你有沒有發現這段似在某個放牛班的情節出現過呢？
然而當年那些時，
我們真的有好多同學經常坐在校門口，
等待著突然有人來到學校把我們之中的哪個人帶回家去，
大家都會很羨慕那人：
「他要回家了耶！
好好喔！
等一下我的爸媽也會來帶我回家，
你們不要想我嘿！」
大家當然都喜歡在學校玩，
可是想家的心更是難耐。

正當我把十根手指用光， 那戲劇已經快要演到盡頭了，
突然理拜堂裡的音樂聲把我從劇情中喚回現實，
「什麼聲音呀？」
我好奇地站了起來走了進去，
再找個位置坐下聽著，
有好多人在幹嘛呀？
他們嘴巴裡吹的什麼聲音嗚嗚響著，
還有一位老師嚴厲吶喊：
「跟上節拍、
颼颼拉颼那個拉，
拍子長一點呀！
那邊你太快了啦，
第二部怎麼又沒聲音了？
...，快點呀！
下星期聖誕節你們不趕快把這個練好怎行呢？」
嗯！
那真的是我第一次對音樂有感覺的日子。

於是我吵著要父親幫我買把口風琴， 我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很多人在禮堂裡面吹那種琴，
自己也很喜歡？
那天在禮堂發現有人演奏音樂我真是太興奮了，
所以我也要一把口風琴。
可是當時我不曉得那樂器叫什麼名稱，
只會跟父親說我要買那個那個什麼嘴巴吹的鋼琴，
父親聽了簡直莫名其妙，
「鋼琴怎麼能夠吹呢？」
我現在都還記得，
那天上課父親到學校來，
帶我到辦公室找潘老師，
問說孩子講的那是什麼樂器，
潘老師拿一把琴給我摸了摸然後說這是口風琴，
並且說我年紀太小，
還沒辦法吹這把琴，
建議父親先給我學吹口琴，
所以我學會的第一種樂器是口琴。
口琴太好學了，
只要能吹氣與吸氣，
就可以吹出一首曲子，
頂多再加入舌尖打節拍，
同時吹吸幾個音便可配上合弦，
那已是進階學習。
我一直很想利用課餘時間教現在的小朋友吹口琴，
然而，
我已經好幾年沒再動口啦！

回來三年級的下學期， 有一堂音樂課，
校長突然散步到我們班來，
問說老師怎麼還沒有來上課？
我們答說不曉得，
後來校長找張椅子坐了下來跟我們聊天，
他沒有責備老師為什麼上課遲到？
也沒有斥責我們為什麼上課那麼吵鬧？
更沒有催促同學趕快去請老師來上課，
總之，
他什麼不好聽的言語都沒有表示，
只坐著跟我們嘻嘻哈哈談笑風生，
直到老師進教室，
校長說：
「沒關係，
沒關係！
我知道你還在替同學準備節目吧？
來來來，
這堂課讓我來上吧！
你去忙！你去忙吧！」

於是老師聽話走了， 接下來校長講了好多好好玩的事情，
也聽我們說一大堆嘰哩古怪的家鄉事。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教我們寫點字樂譜，
校長說：
「你們來這裡唸書，
絕對不能什麼都不會，
功課不好、不愛唸書沒關係，
一定要學會生活。
我現在要教你們點字樂譜，
以後你們一拿到樂譜就要立刻唱的出來，
然後會拿樂器演奏，
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