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山麓 *~~ 大甲溪邊*~ 巍峨中明 不一樣的光環－他們是天使 @@@ 力拔山兮氣蓋世 「鐘鼎山林，各有天性。」有人以教育資優生為樂，有人以教導身心障礙兒為苦，究竟孰苦何樂？恐怕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方能了然。 孟子曰：「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一樂也。」誠然，一個從事教育工作者，能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確是一樂。 您瞧，那一雙雙歷歷閃爍的瞳眸多麼晶亮、多麼燦爛，原來，這就是老人家說的：一副聰明相。今日，人們為它冠上一個專有名詞－資優生。他們，叩此端、應彼端；舉一隅、反三隅，那種「天大、地大、我最大」的豪氣不加掩飾。多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教師們，不也恪遵先聖的誨諭：「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一樂也。」然而，當這些不可一世的英才方將嶄露令人目眩的光芒時，我們是否想過 ：人格的養成，更甚於知識的填充？試問，多少人中之龍在頂著不只一方的耀眼方帽時，面對「養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之宿昔典範能凜然無愧！ @@@ 誰知明月照溝渠 卸下肩挑多年的升學重擔，毅然揀擇特殊教育，過往行人不解地問： 「那是個沒成就感的地方，為什麼要去？」 「你不是頭殼發燒，想不開了吧？」 「少癡心妄想，以為自己是救世主，教那些孩子，有天你會去跳樓！」 「別傻了，大材小用，真是的！」 「 我不相信那種學生你教得下去！」 「••••••」 成就感？好個引人入勝的魔箍，可憐您我，一生汲汲營營追求者，難道就是這三個字？我不禁俯首喟歎：垠垠廣漠中，那一方清蓮安在！ @@@ 月若無恨月長圓 天若有情天亦老，天豈有情！否則，有情眾生怎地如此不全？他們，看不見絢爛的光彩，望不見炫麗的蒼穹，能在漠楞楞的壙野間窺見一絲曙光已屬幸運。但更多的是，終其一生摸索於闇無天日的蒼茫中，這算不幸嗎？不，還有那市聲雖已鼎沸，猶充耳不聞者（聽障）；亦有哄堂喧囂中，依然故我者（智障）；甚有眾人皆醉我獨醒，千呼萬喚奈他何（自閉）；更有甚者，集多障於一身。他們、她們，都是人，一個個和您我一樣，父母孕育十月才來到「器世間」的人，但他們卻毫無選擇地活在非自願構築的框櫝裡，果真－適者生存？天豈有情！ @@@ 別有天地在人間 ***** 之一 --- 好可怕的哈啾 是誰說：人比人氣死人，幸、不幸，只怕是自以為聰明的人類，以個人的分別心對某些名詞所下的註腳吧！這批看不見五光十色、用不著世智聰辯的孩子們，人人見而嘆曰：真不幸啊！不幸嗎，您瞧 「哈啾•秋• ••」不知何處傳來一串震人心魄的噴嚏。 「老••老••ㄗㄨ，老••老••ㄗㄨ，我被那些哈啾嚇一大跳，好可怕！」明章手撫著胸口，顫顫地說。 「老••ㄗㄨ，我都不敢打那麼大聲的哈啾耶」明全好得意，為自己的斯文。 「老ㄗㄨ，媽媽說哈啾時要用手把大嘴巴蓋起來，不然蚊子就跑進去了唷！」明慧一副淑女的口吻。 嗯，一點都沒錯，大家要記住，打噴嚏時要把嘴巴摀住，才不會讓別人說我們不懂禮貌，對不對？ 「唉呀，不對啦，老師！」位置在最後的明峰手舉得筆直。 「我告訴你，那個哈啾是隔壁班的老師打的，不是學生，我早就知道了！」 哦••喔••你好厲害！今天我們不要再討論那個噴嚏了，好嗎？ 「好耶 、好耶•••」 再不及時煞住，恐怕老師也無辭應對了。 ***** 之二 --- 我也好想吃糖 家政課，為鼓勵孩子們克服自認為不可能達到的目標－把線從針孔順利穿過去。這確實是件不容易的事，對一個視障者而言。所以任課教師特別為每個學生買了一個小型穿線機，有此輔助器，其實只要具有一般的處事能力，並不難穿針引線，但是，對這群既盲又弱智的孩子來說，可得費一番大功夫哩。 為鼓舞士氣，老師想出一招「以利誘之」的妙計：把線穿過去的人，就可以吃一顆糖果。這道指令真不啻一劑醒腦散，每個人忙不迭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然後－有志一同、接著－全神貫注、既而－屏氣凝神，沒有一絲一毫的聲息，一顆顆腦袋瓜上一粒粒斗大的汗珠陡然地站立在額頭上，難怪先哲會說：「要滴下眉毛上的汗珠，才能撿起田中的麥穗。」這會兒，他們的的確確全心全意貫注在那個小小洞的摸索中，有如承蜩老人：「吾惟蜩翼之知」那般專注，但是，洞啊、洞啊，線怎麼就是穿不過去呢？十分、二十分•••時間，沒有 聲音、沒有影子，秒秒分分悄然逝去，一節課已過了大半，老師不由擔起憂來，萬一發不出一顆糖，豈不•••，總算，蒼天有眼，一隻小手抖地冒出： 「老••老••ㄗㄨ、老••老••ㄗㄨ，我的頭出來了」明章有捷足先登的快慰。 「老••ㄗㄨ，我的頭、頭、頭，也快••快••快要出來了 ㄋㄟ」明全一急就結結巴巴。 「不是你的頭，是你的線，怎麼亂說一通，人家我的頭也好像要出來了」明峰搶白，不讓他們專美於前。 「好里加在，我抓到頭了」明正拍拍胸口，手還不停發顫呢。 終於，鐘聲噹噹響起，明慧、明華接續及時趕上，但是，千古定律，孫山之後總會有人被摒於榜外，明君仍未達到目標，聞著別人喜孜孜舔著糖果的美味，垂涎何止三尺，囁嚅地說： 「老師，我也好想吃糖」語帶撒嬌、懇求。 「不可以，因為你沒完成」 「可是我還是很想吃糖 」試試哀兵之計。 「那等下次你完成了再吃，好嗎？」 「但是，人家真的好想吃糖嘛。」仍不死心，再試一次。 「下次線穿過去就有糖吃啦」 「ㄜ•••」忍不住一臉哭喪。 當然，老師還是堅持下次完成再給糖吃。這不也是很好的機會教育。教育，貴在除了誘導外尚須執持的原則，因為，無條件的同情將衍成憐憫，而憐憫，掌控不當即成施捨，施捨，僅能供給障礙兒短暫的停舶，無法讓他們學習走向更長遠、更穩健的人生路程，不是嗎？ ***** 之三 --- 都不長眼睛 乍暖還寒時節，最難將息，可也是萬心攢動的當口，且看－ 「老•老••ㄗㄨ、老•老••ㄗㄨ，阿全每次走路都不長眼睛，常把我撞得很痛」明章往往最不耐疼。 「老••ㄗㄨ，人家本來就沒有長眼睛才會亂撞，又不是故意的」全盲的明全一臉無辜。 「老ㄗㄨ，阿華又把人家的衣服洒溼了，害我流鼻涕」明慧常是一身潔淨，因而討厭鼻涕。 「ㄟ，是你自己瞎了眼來碰我的杯子，水才會把你撞溼的˙ㄌㄧㄡ」明華最是得理不饒人。 正當你一言、我一句互揭狀子，霎時，天外赫然飛來一記懾人心絃的諍言： 「你們這幾個，都不聽我的話。叫你們走路靠牆壁走，不要隨便撞來撞去；手要規矩的放好，不要隨便摸來摸去；流鼻涕就要用一堆衛生紙擦掉，而且還要喝很多會燙手的水。都講不聽，又要向老師告狀，老師如果生氣就不會買蛋糕、糖果請我們吃了，懂不懂？」 真不愧是班長，一席諄諄告誡，服得全班鴉雀無聲、低頭不語，好不威風。 @@@ 此曲只應天上有 諸位看倌，這一幕幕「小太陽話劇」可不是照本宣科，那一句句不加雕琢的童話－純任自然，多率真哪。您是否以為這一群幼稚園的小娃兒窮極無聊閒嗑牙？不，他們早該是進入暴風期的青少年了。在這一段人們聞之色變的暴風圈內，多少掌不穩舵的青少年就此駘蕩迷失，他們齜牙咧嘴地為社會妝點令人驚駭的色彩，那些橫八豎七的彩繪足以促使人心終日惶惑而不安。我們的社會，也為了弭息這一圈圈橫掃而至的風暴，不惜投注一帑帑的民脂民膏，天可憐見，千金又換回多少浪子呢？然而，風暴竟未在這群眼盲腦滯卻純摯無邪的赤子心場上駐足，幸耶，抑不幸？ 其實，他們是天使，不折不扣的天使，因為，他們集本然的真，本具的善、本純的美於一身，這些美麗又神奇的光環，只有天使才能幻化而成。否則，盱衡今日，多少人以其世智聰辯而洋洋自豪，以為多佔一分便宜，便多得一分利益，卻未曾省悟：即使聰明一世、馳騁千年於文壇的一代豪傑－東坡先生，在宦途顛躓時猶免不了發出令人歔欷的浩歎：「人皆生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唉，人之癡頑，恐莫此為甚！ 也許，人之初那本具的真淳、本然的澹性、乃至至美的恬謐，竟只在這些孩子身上方有幸一睹，誰說，他們不是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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