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戰前的序曲

戈德里克想，自己該擬出什麼作戰策略。

來回踱著步，騎士的眉皺得更深，不論怎麼想，他根本不可能單打獨鬥，身體的疼痛依然持續，戈德里克似毫無所覺般，只是繼續繞著密室走動。

不能硬攻，不然會重蹈覆轍。

不能暗襲，這人很精明，被發現什麼都不用玩了。

不能夾攻，不然自己和薩拉茶其中一個在還未開始前準定沒戲唱。

看看時間，薩拉茶已經去上課了，為不讓人起疑，薩拉茶說他可以繼續課業，加上戈德里克現在這個樣子，雖然治療過後一切如常，但戈德里克清楚身體內部已受到嚴重損傷，遲早會露出破綻。

“喀嚓”門把被誰轉動，戈德里克全身一震，看著門緩緩滑開。

“戈迪，你怎麼不去休息？這樣對你現在的情況不好”薩拉茶站在門邊，眼中的擔憂顯而易見。

戈德里克不答，只是加深了微笑。

“你不是薩爾，不要用他的樣子做這種表情。”話落咒語跟著擊出。薩拉茶閃身避過，眼中是驚愕和不解。

“怎麼？覺得角色扮演很有趣？我和薩爾相處了多久，豈是你可以輕易演出的？”戈德里克仍在微笑，“不過，我很好奇，怎麼誰不選而選擇扮演薩爾？”

“臭小子！雖然說你這麼快就發現破綻我很欣慰，但！是！有你這樣和族長說話的嗎？”「薩拉茶」瞪起眼睛，然後直接躍步向前扣住戈德里克手腕，“還有啊，我是認真和你說休息的事，明明不能再戰還不肯休息。”

片刻後「薩拉茶」的樣子消失，特列寧．格蘭芬多仍未放脫戈德里克，“在回答你的問題前，給我躺好，你家薩爾現在正安全在上有很多鍋子還會冒泡泡的課，所以你不用擔心。”

〔……族長，那是魔藥課，不是什麼小孩子過家家的鍋子和泡泡課……〕

戈德里克沉默，心中總算理解席安當初的無奈和葛拉尼的嘆息。

“把這個喝完！知道不能給你亂喝，我可是花了許多時間才熬製完成的，半個小時以後，來練習格鬥術。”

戈德里克端過杯子，然後點頭。

“魔杖只是工具，我知道你的格鬥術十分不錯，但你得學會近身而不是只會遠距離，雖然直接衝出去可以提升速度和力道，但離敵人愈近愈能致對方於死地。如果想一招讓他就這麼掛掉，直接施咒當然最好，但是你不可能永遠都一個人戰鬥，所以你得學習扮演拖延戰術的那一個，敵人自然也不是只有一個，所以你得先把那些在旁邊打雜的，或者不那麼棘手的人制住，讓你的同伴可以專心致志地和最棘手的敵人纏鬥而不會分神。”

戈德里克繼續點頭，努力記下特列寧的一言一語。

“這樣明白沒？還有，別以為你所扮演的角色微不足道，要是你出了差錯可是影響你們能否活著的關鍵，魔杖不是什麼幸運物，沒意外不要扔，有意外就給我毫不猶豫地扔掉它。”

半個小時後，兩人開始練習。

特列寧時時留意戈德里克的情況，雖說訓練，但明曉狀況的特列寧卻只是避過而不出手，看著騎士的一行一動，特列寧心下開始不安。

戈德里克在特列寧四周跳躍，凝神尋找空隙，然後，反手將特列寧的手腕握住，接著兩人雙雙跌在冰冷地面。

“好了！可以了！給我去好好休息，別在戰前就倒下！”特列寧爬起身，後將戈德里克強迫性地扔到床上，不等對方抗議便離開室內，而戈德里克，看見了那總是自信冷靜的眼睛，一閃而逝的憂色。

戈德里克是讓再度響動的門驚醒。腦中仍一片空白，痛覺變本加厲，但身體還是比腦子快了好幾倍，躍起、拉開門不用兩秒，讓他巨烈反應嚇得怔住的薩拉茶，只得快速閃避。

顯然看清眼前的人，戈德里克收住步伐，視線瞟向壁上的掛鐘，五點三十分。

“我有帶晚餐，”薩拉茶低聲開口，“這裡很安全。”

這句補上的話，戈德里克明白是在對自己說，逐漸能夠思考後，只是低嘆，轉身步回室內，掩去泛紅眼眶。薩拉茶緩步跟上，替時常不記得將門關上的主人關上門後，便走向置在矮桌旁的椅子坐下。

戈德里克看著薩拉茶取出晚餐，突然想到什麼而開口：“薩爾，為什麼不乾脆將我的記憶取走呢？”

手上的動作一滯，泛著湖綠的瞳眸凝在束著精緻緞帶的盒子，薩拉茶沒有說話。

“昨天，我想起了一些事，你還記得葛拉尼嗎？那天他和你第一次見面，然後我們遇見了葛拉尼的老師，等我醒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那很難形容，那天你和特列寧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所以一直在思索，為什麼那時你不把我的記憶取走裝入瓶子存放？”

薩拉茶仍沉默，戈德里克亦不催促，只是握起刀叉開始進食，但還未將切片的麵包送入口中便又放下餐具。

他覺察到了異樣的氣息不斷接近，看著那些豐盛的食物不禁有些悲涼，怎麼總不讓他好好吃頓晚飯呢？他可不希望自己在戰途中失守的原因是因過於飢餓。

“所以你說我們上哪找人？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可沒有時間陪你們這些格蘭芬多在這裡晃。”德拉科淡冷的話聲傳來。

“幫個忙嘛！而且我是真看見薩爾倫走到這裡然後消失的，所以這附近一定有什麼密道還是密室之類的地方。”弗雷的聲音十分篤定。

“同意呦！我和弗雷可說是學校裡對這些密道路線最瞭若指掌的，但是薩爾倫卻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消失？這可是個絕佳時機，況且今天麥教授一直問我和弗雷蓋爾芬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喬治說完一臉興奮。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可不可以閉嘴！”德拉科的聲音暴躁起來，“有人跟蹤我們，所以不要說話。”

斯萊特林拉著兩個格蘭芬多躲入離他們不遠的空房間，不論這以前用來做什麼，現在都是他們最好的藏身處，三人凝神聽著腳步聲靠近，德拉科示意雙胞胎盡量把魔力波動掩藏起來。

該死！他竟朝他們的藏身處而來！德拉科開始盤算三人該如何溜走。

門被打開，德拉科驚訝睜大眼睛，明明鎖上的門……糟糕！無聲無杖，這下他們可真的遇到麻煩了。

“呦！先生，好像沒看過你，怎麼，找我們有事嗎？”喬治老神在在地起身朝立在門旁的人爽朗一笑。

“是呀！我們願意為您服務喔。”弗雷在旁跟著唱和。

德拉科實在無法理解格蘭芬多的思想，怎麼到了這樣緊要關頭雙胞胎還能如此悠閒？

“不！年輕人，我是來幫忙的。”那人踏進門內，德拉科才看清楚他的臉。

看上去不過大他們幾歲，漂亮的淡紫色雙眼來回看著三人，臉上的笑容讓德拉科想起了薩爾倫，純淨，就像幼時母親讀給他聽的童話裡面那些精靈。

“你有什麼能證明我們可以信任你？”縱使對這人有了好印象，德拉科仍未放鬆警惕。

“我身上沒有武器，也沒有魔杖，雖然我可以不用它就能施展魔法，但是不那麼熟練。”那人說著又漾開笑容。

“老兄，雖然我們很想相信你，不過你除了長得特別好看以外就沒有什麼明顯可以讓我們信服的部分了。”弗雷的語氣帶著俏皮和一絲凝重。

“弗雷，長相可不能代表一切，雖然這人給我的感覺不錯，但是萬一他其實是“那個人”的部下，那我們可慘了！”喬治嚴肅地道。

“這個學期也真夠難過的，好吧，你能幫我們什麼？”弗雷問道。

“帶三位去見您們找尋已久的人。”那人仍微笑著，淡紫色的眸中透出真摯。

猶豫片刻，三個孩子還是隨著人走出躲藏的房間，不需多久那人便停在一面牆前，接著牆面逕自滑開，裡面的空間很寬敞。

“聽著，要是你使詐，我們三個可不會手下留情。”德拉科開口。雖然他能判斷出這個人沒有任何惡意，但仍將魔杖緊握在手裡。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朝德拉科一笑，然後往前走去。

戈德里克凝視著晚餐好一會兒，薩拉茶仍不說話，只是把椅子向戈德里克拉近了些，然後安靜看著他。

“我很抱歉，”戈德里克開口，“有時候我覺得我能明白什麼，就像我一直認為我明白你一切行動的原由那樣，但其實我什麼都不懂，不論是你或葛拉尼，還是族裡其他人為我做的那些事。”

薩拉茶仍不語，只是伸手握住戈德里克略顯冷涼的手。

“也許我真的過於自信吧，那件事也是，我以為我可以替你做什麼，到最後卻什麼也沒做。”戈德里克的聲音十分低沉，隱隱透出哽咽卻不見眼眶內的淚水滑落。

兩個孩子安靜擁著彼此，縱使他們不是真正的孩子。

然後，門三度滑開。

四個訪客悄然踏入，沒有打擾一室寧和的氣氛，只是交換了總算安下心的眼神。

戈德里克鬆開手，轉過身，瞥見四個仍在門邊的身影。訝異閃過騎士的臉龐，不過幾秒又換上笑容。

“你果然在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今天麥教授不斷詢問我們，因為她說我們兩個年紀最大。”

“對！她還說我們應該好好照顧你們，她覺得高年級學生可以把一個一年級新生弄丟真的讓她很失望。”

弗雷和喬治露出十分困擾的神色，在旁的德拉科則是一臉不悅。

“既然找到人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說完，鉑金少年轉身踏出室內，不再回頭看他們一眼。

薩拉茶猛然站起，繞過由於自己舉動而呆愣的三人奔出門外。

“格蘭芬多閣下！”淡紫眼的青年開口，讓追趕的步伐急收。

青年遞出一柄鑲著紫水晶的細長寶劍，戈德里克匆促表示謝意後再度追趕而去。

“格蘭芬多？老兄！你剛才喊我們的蓋爾芬格蘭芬多！”雙胞胎同聲驚呼。

“是！戈德里克．格蘭芬多閣下，若以後有機會，相信閣下會和兩位解釋。”

當戈德里克追上薩拉茶時，只看見他緊蹙眉頭倚在梯欄邊，小心翼翼靠近薩拉茶，戈德里克聽見了不同尋常的呼息。

“薩爾！”戈德里克低喚，伸手摟過纖瘦的身軀。

“呦！親愛的族長好久不見，難得族長親自到這等我，是小白蛇通知族長的？”小女孩的稚嫩童音十分愉快。

“你做了什麼？”戈德里克語調冷厲。

“哎呀！我可什麼也沒做哦，倒是族長您，原本小白蛇不乖乖按照我的指示我很生氣，不過想想這樣應該比較好玩，所以才沒讓誰這麼快就結束了，因為這樣我的遊戲就玩不成了。”

“在我記起你是誰前，真心替你這樣的偏激性格感到惋惜，雖然等我想起來時已經覺得你如此陰魂不散非常煩人。”

戈德里克鬆開支撐那纖弱身軀的手，握上細長寶劍，一如那日。

“哦，族長，您又想做同樣的事嗎？那次也是這樣對不對？您放開了小白蛇，不顧他的哀求。”女孩的笑容越加燦爛。

唇際泛出笑意，戈德里克仍未將那隻手從劍柄上挪開，“如果你喜歡長篇大論，等你還能活著再開始吧。”

一躍落下幾級樓梯，刀鋒的寒光和魔咒的光束交錯而過，兩個孩童身影穿行在樓梯間，若稍不留神可能失足跌下。戈德里克將寶劍甩出，在女孩肩膀劃出傷口，女孩連眉都未曾皺過半分。

“戈德里克啊戈德里克！我真難相信你是那麼冷血的人，當年葛拉尼怎樣讚譽你的還記得嗎？勇氣十足、廉潔剛正、溫和可親，但是看看你現在正做著什麼呢？把身體受創的同伴拋在一旁。”

戈德里克沉默。心仿若冰刀穿透般陣陣發疼。

自幼他就不是個受疼寵的孩子，葛拉尼是他第一個玩伴，就像兄長般疼護著自己，接著是席安，明明比自己年長卻總稱自己戈德先生，然後是族中的其他孩子、特列寧，雖然自己老是讓他氣得七竅生煙，但他未曾將自己趕離家族。

最後，是薩拉茶，包容自己的一切任性。

他說想去遊歷，於是薩拉茶二話不說跟著自己便走。

再次躍下幾級階梯，避過砸落於梯檯的碎石。

他說想建所學校給那些因戰亂而成孤兒的小巫師一個家，薩拉茶二話不說帶自己去尋找合適地點。

躍過梯欄落在另一道樓梯平台，拔出細長木棒，這是拖延時間的最佳工具。

他說只有他們倆有些悶，薩拉茶二話不說帶自己尋找朋友，最後尋到剩下的兩人。

低頌精靈血統賜予的特殊咒文，白光在昏暗的樓道顯得刺目。額頭一痛，來不及躲閃而遭襲擊，白色的血液汩汩流出。

他說自己非常想得到那柄鑲著紫水晶的寶劍，薩拉茶二話不說就陪自己和非常不好溝通的精靈族周旋。

吟誦完畢，強烈的白光隨之彈出，很好，對方中招了。唇畔輕勾，隱去倦意。

他說想讓學校的防禦更加牢固，薩拉茶二話不說就和自己一同研究法陣，結果險些喪命，縱使三人竭盡所能仍無法治癒法陣所致的嚴重傷害。

躍步避過匕首的擊刺。彎身閃過砸下的更多碎石。

但，薩拉茶從未拒絕自己所希，縱使那些巨痛纏身的日子也未給一句怨責。

梯欄在咒語引發的爆炸中直接斷裂破碎，戈德里克險些從擴大的空隙間摔出，明曉這樣的空間過於狹小不利大弧度攻擊，所以騎士決定往上走。

“上來呀！下面實在不過癮。”戈德里克避過紅光後如此喊，話落也隨之躍上樓梯，在經過薩拉茶身邊時一把將人扛在肩上，繼續朝上狂奔。

若有足夠時間停下，戈德里克最想做的是減輕薩拉茶承受的疼痛，能夠覺察，只因薩拉茶只在疼痛時無法行動，薩拉茶怕痛，抑說整個古蛇族都如此，只要疼痛的程度已到他們難以承受便動彈不得，只得任敵人宰割。

戈德里克繼續往梯頂狂奔，手中的劍柄好幾次因掌心的濕冷而差點脫手，他很明白自己在冒險，抱著薩拉茶已阻了自己的大半行動，更不用說躲避從後襲來的攻勢，但他情願賭這一回。

奔入密室，他感謝特列寧已把雙胞胎帶離，真的辛苦他將自己外放的性子和樣貌轉了個圈，要不是遞出寶劍時的眼神交換也許他根本無法認出。停下步子，雖然孩童的身形讓他能減輕許多負擔而移動敏捷，卻還是覺得疲倦。

憶起特列寧一小時前的導語不禁有些慌亂，就算戈德里克經歷過爭奪族長職權的血腥，抑是自己的衝動所引發的肆意殺戮，現在這樣兩難的局面仍讓他不安。他可以扔下薩拉茶後獨自去和那已瀕臨虐待狂境界的人纏鬥，亦可留下將他們都拖入危險，除了這二個選擇還能怎麼辦呢？

或者……

或者他能……

“啊！”戈德里克驚呼，“如果我想的沒錯，他最想要的不過就是權力，既然如此……”

一抹詭異的笑容爬上戈德里克的臉龐，他小心將薩拉茶放在床上，伸指輕觸對方額頭。

“等等就不疼了，乖乖在這等我，我會回來。”在薩拉茶耳旁低喃。

話音哽咽，該離去或留下？抬高臉龐注視空無一物的壁面，微動的步伐一再踏前和收回。

手臂感到將自己推前的力道，明亮含淚的湖綠不斷低語著什麼，但戈德里克不明白。

力道再度增多，淚仍含在眼眶，繼續將他們的距離拉遠拉離。

拉離的距離倏然靠近，戈德里克只覺額頭被什麼輕觸，再次拉遠只見薩拉茶泛紅了整張臉，三度將自己推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