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Going Home!

戈德里克厭惡殺人，縱使在他23年的生命裡，從他能爬行開始 ，他就看著一個個模糊的人影在自己面前倒下再也沒了聲息，等到自己會行走後總是邁著稚嫩的步伐，滿臉眼淚四處尋求一個擁抱。

第一個伸出手的，便是葛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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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麼？莎德森那小子又開始了，也不過大人家幾歲。”特列寧喃喃念著。

“您自己也是一樣吧，閣下。”在旁側保護特列寧的騎士微笑著道。

“囉唆！等等！亞爾芬，你有沒有聽見什麼？是小孩的哭聲。”停下腳步，凝神聽了片刻。

“哦，那是族裡最近剛誕生不久的孩子，但老族長們似乎不是很喜歡他，聽說，叫戈德里克。”亞爾芬輕聲道，似害怕讓誰聽見。

特列寧正想開口，熟悉的人影卻朝他們走來，看見那人的臉，特列寧不由地全身一抖。

“葛拉尼閣下！”在旁的亞爾芬連忙行禮。

“不用，放鬆點，我查看過了，他們不在這裡，對了，和你們介紹，這是戈迪，也就是戈德里克。”

葛拉尼放下手裡抱著的孩子，小小的身軀似還無法習慣地面的觸感險些跌倒，特列寧下意識拉住孩子幼嫩的手，然後，怔住。

溫暖的什麼流過體內，特列寧明白這是什麼，孩子抬起頭，漂亮的藍眸停在自己臉上。

“他完全繼承了……白精靈的一切？”特列寧不感置信地道。

葛拉尼點頭。孩子仍看著自己，顯然想說什麼，但因尚未學會說話而無法說出完整的字句，只是發出嬰兒的喃語和某些特列寧聽不明白的句子。

“嗯，我想他在向你介紹他自己，他很乖的，所以，能不能麻煩你和亞爾芬照顧他一段時間，我還有些事。”葛拉尼的語氣透出深濃倦意。

特列寧明白葛拉尼的“有些事”是什麼樣的事，那也是他總喃喃抱怨的原因。

“您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戈德里克的。”亞爾芬再次行禮，臉上的神色認真。

“我說不用了，真是拿你沒法子，好，那戈迪就交給你們了，特列寧？”

被喚名的人點頭，葛拉尼才露出安心的笑容，轉身離去。

小小的孩子看著葛拉尼遠去的背影，眼淚立時掉了下來，但不知什麼因素孩子沒有哭出聲音，僅是無聲掉淚。

“別擔心，他會回來的。”特列寧放柔語調，才赫然發現自己仍握著孩子的手，於是將他抱起。

“我們回去吧，我想葛拉尼知道得去哪裡找我們。”對仍安靜佇立一旁的騎士開口，順從點頭，跟上特列寧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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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列寧閣下，亞爾芬……”一名有著白亮長髮的青年欲言又止。

“我知道。”特列寧的語氣冷靜，冷靜得讓人心驚，“誰做的？情況如何？”

“我們還不知道，當時只有他和戈德里克閣下在一起，他們遭受襲擊時，不知是誰發出了白精靈的求救信號，我和其他騎士很快趕了過去，葛拉尼閣下也在那裡，我們詢問亞爾芬到底發生什麼事，但他傷得太重，已經無法說話。”

“戈德里克情況如何？”

“我們趕去時他讓亞爾芬抱著，兩個人全身都是血，但戈德里克閣下似乎沒有受傷。”

“好，可以了，把你說的話去報告給葛拉尼族長。”

青年退出門外，特列寧漠然凝視閉闔的門板，直至門再度讓人推開。

“閣下！亞爾芬的傷勢有好轉的跡象！”方才那名白亮長髮的青年高聲喊道。

特列寧一愣，眼淚這時才不可抑制地落了下來，青年上前握住眼前始終不輕言流露情緒之人的手。

“是戈德里克閣下的功勞，他一直不肯離開亞爾芬，我們拿他沒輒只好讓他留在那，結果等我們再回去查看時，亞爾芬的傷勢正在逐步好轉，他已經能睜開眼睛了。”青年的語調溢滿喜悅和安心。

快步跟著青年奔過廊道，踏入簡易的空間。

3歲的戈德里克看見特列寧立刻跑了出來，孩子的臉色非常蒼白，但掩飾不住稚童的欣喜。

“好了、亞爾好了！不用擔心。”戈德里克開口，稚嫩的嗓音讓人安下心。

“謝謝你！你真的是好孩子。”特列寧再次哽咽。

戈德里克拉著兩人奔進室內，亞爾芬仍然十分虛弱，卻已恢復意識，看見三人，慘白面龐露出一絲淡笑。

原本還十分興奮的孩子突地停下腳步，他盯著前方看了好半天才又繼續向前，特列寧坐了下來，白亮長髮的青年則抱著戈德里克站在特列寧身邊。

“有好多人，他們很生氣。”孩子的聲嗓在靜寂的室內顯得困惑和害怕，“我跑出去，亞爾說可以到森林裡玩，可是有好多人突然跑出來，他們說亞爾是個背叛者，他們和亞爾打起來，我害怕所以跑去找人幫忙，可是沒有人聽我說話。”眼淚順著面頰滑落，孩子開始啜泣，小小的身體抖顫不止。

“我不喜歡他們，我想幫忙，可是亞爾說不可以，要我趕快回城堡……”孩子抬起臉，看看始終沉默的特列寧，接著站了起來，朝特列寧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跑出去了，不要生亞爾的氣，都是我讓他受傷的。”孩子伸手想把淚水擦去，卻把原本精緻的小臉弄得一塌糊塗。

特列寧輕嘆一聲，他未曾怪罪過這孩子，族裡就只剩戈德里克年紀如此幼小，伸手抱過還在哭泣的孩子。

“我沒有生氣，你只是想去玩，你聽亞爾芬的話行事，所以沒有做錯任何事。”輕撫孩子的頭，特列寧低聲道。

“席安，帶戈德到外面玩吧，好好照顧他，我想他真的嚇壞了。”語畢將孩子交給仍站在旁的青年。

“好。”青年牽起戈德里克的手，緩緩步出門外並將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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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呢？戈德里克不記得，但他記得最後聽見的，是特列寧的低泣，還有亞爾芬近乎無法聽明的細語。

“呦！族長，等您好久了吶，還以為您會和您的小白蛇依依不捨個半天呢，沒料竟這麼快。”眼前的人，已不是只到戈德里克胸口的小女孩。

“莎德森，我不想殺你，我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但我們能談談。”戈德里克語調平和。

“被你拆穿我也不用再偽裝，想談什麼？問我為什麼要致你於死地？還是你的小白蛇？”看上去不過30多歲的青年語調亦十分悠閒。

“不！我只是想說，你即便殺了葛拉尼，族長的職權仍在我手上，你不知道吧，葛拉尼早已不是族長，在我14歲時他和特列寧已交接，所以，你要殺的其實是特列寧，或者，是我。”

青年的神情有瞬間的空白，接著放聲大笑，“呦！戈德里克，這個笑話實在不錯不是嗎。”

戈德里克不語，只是將額前的髮撥開，連結一起的二個星形圖騰安靜在戈德里克額頭中心。

突然靜默，青年的表情變換了好幾次，驚訝悲痛憤怒破碎最後變成空洞的蒼白。

“他不恨你，一直都不！”戈德里克低語。

青年木然看著戈德里克，瞳中的金芒逐漸落入溫煦的藍，“殺了我！”青年的聲音十分輕，近乎聽不見。

戈德里克一怔，兩雙深淺不一的藍眸彼此對視。

“殺了我！”青年再度開口。

片刻寂靜，戈德里克搖頭，“不！你是我的家人，格蘭芬多僅剩的幾個族人！”語氣柔和而堅決。

青年怔怔凝視戈德里克，幼童的身軀已經消失，站在自己眼前的，是現任的格蘭芬多一族族長，縱使族人已所剩不多他仍是那樣耀眼，仍是那樣值得相信，稚氣未脫的臉龐閃著摯真的光。

“不要放棄，你有資格成為葛拉尼的老師，即是可以當上族長，就算沒有繼承白精靈血統那又如何？族人已經所剩無幾，莎德森，想證明自己不能輕易取別人性命，明白嗎？當初我的確恨過你，但葛拉尼死前告訴我，有些感情時間到了我自然會懂，而我想那份感情就是他仍尊敬你，你的教學方式縱然殘酷，卻讓他能在幾次的戰鬥中握住勝利的鑰匙。這是你教會他的，不論誰都無法抹去。”

戈德里克不再開口，看著青年微皺著眉正思索什麼。

“……閣下……準備回去嗎？”最終青年開了口。

“我不知道，看樣子我想得太簡單了，若能改變，不會橫跨百年的。也許，我連回到那的時間都沒有呢。”戈德里克笑起來，緩緩坐了下來，汗水順著額頭滑至脖頸，呼息急促而壓抑。

青年猛地躍起，睜大眼緊盯戈德里克的臉。

“這下你明白不可以隨意使用預言師的能力了，不要打破你自己所說的預言，否則你會死的。”戈德里克語調仍平靜如初。

青年急了，張嘴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麼，眼中溢滿懼色。

“別害怕，你果然還只是個孩子，縱使身體成長為30歲，你還是不懂太多了，下次別再這樣犧牲自己。嗯，看樣子薩爾能行動了，也許他都聽見了。”戈德里克抬手，白色小蛇就繞在他手腕處。

“你一直期望能繼承白精靈賜予的血統，不過說老實話，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格蘭芬多會近乎滅絕的主因，其實就是過於堅持白精靈所傳承的血統，而我，由於完全繼承，老族長們自然不高興，好幾次想殺了我以斬草除根，你能理解嗎？期望擁有卻恐懼完全擁有，如此惡性循環族裡孩子自然免不了被迫離開或者死亡。”

戈德里克語調哀肅，眼中什麼破碎了。青年靜默聽著，小白蛇靜靜恢復原樣，伸出顫抖的手擁住戈德里克，蓄著淚的綠瞳駐於另一雙藍眸。青年沒有避開凝視，眉間仍緊鎖，沉默蔓在樓道裡。

“去吧，去找特列寧，他應該能夠打開時空夾縫，讓他等我和薩爾一會，雖然在這裡不過兩個多星期，但我卻捨不得了呢。”戈德里克眼中充滿暖意，伸手擁過薩拉茶。

“閣下……”青年原本踏前的腳步收回，看著薩拉茶欲言又止。

薩拉茶未開口，只是示意青年走向自己，伸指和青年的手指相觸，藍光在兩隻手間流轉最後消失。

“沒事了，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戈迪會難過，你也不快樂，去吧。”薩拉茶低低地道。

青年怔了片刻才快步離開，留下兩人。

“我就知道，你給了他什麼呢？”戈德里克眼底溢滿笑意，問道。

“暫時不讓他預言，身為預言師一定不好過，只能看著卻無力改變，我想他一定很痛苦。”薩拉茶看看四周，收緊雙手，“疼嗎？”

“嗯！不會，我是戈德里克、你的戈迪，所以可以忍的，再疼也不比你疼啊，不過，現在得帶你回家。”

薩拉茶搖頭，“一起走。”

戈德里克溫柔一笑，“好！一起回家，薩爾和戈迪，我們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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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時間不多了，等等！你們幾個不要跟著進來呀！”特列寧迅速將想踏入的雙胞胎推出。

“抱歉，也許會留些東西讓你們收拾了。”薩拉茶輕聲道。

“不會，這德拉科很行的，雖然到現在我還是不敢相信，但你們的話我會記得的。”妙麗的語速有些急促。

“蓋爾，啊不！戈德里克閣下，這學期實在很特別，你們要好好保重啊。”弗雷燦爛一笑。

戈德里克沒有回應，只是輕點頭，朝自己學院的學生送去笑容。

“好了，不要再敘舊了，不是我催你們，是這夾縫要是關閉很難再打開了。”特列寧看看還站在外的送行隊伍。

“再見！”孩子們看著踏入裂縫中的兩人，同聲喊。

夾縫逐漸闔上，四個人恍若乘坐著旋轉式滑梯般不斷往下墜去。

“戈迪，再撐一下。”語音微顫，薩拉茶在戈德里克耳畔細聲道。

“嗯……不會疼的……真的。”戈德里克嘴唇微動，近似未曾開口。

“我知道。”ˇ

“……回家……”仿若自語，戈德里克低喃。

“好，就快了。”

地面硬實的觸感傳來，耳畔隨之傳出兩位摯友的驚呼。

“戈迪，我們回家了。”

藍眸抬起，緩緩掃過記憶熟悉的擺設、好友的身影，最後停駐於薩拉茶噙滿眼淚的綠瞳。

微笑漾開，“………薩爾………我終於………帶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