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頁標題: 張雅惠的「美麗人生」
 



twacc - •人物專訪 | 2010-01-31 23:07:13
  雅惠很高興得到目前的工作,不過她曾經問陳校長,「台科大沒有接觸盲生的經驗,您怎麼有勇氣聘用一個全盲的工作者?」校長說,幫助她有很多方法,他認為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她得到一份穩定的工作,「我們都不知道這種嘗試會不會成功,我只是提供一個機會讓你去學習、去摸索,也許會失敗,例如你只做一兩個月就辭職,」顯然雙方都願意為這賭注努力;以目前雅惠做四年多的時間,應該可以回應校長當初的善意。

 寒流來襲的冬日午後,細雨紛飛,我在台科大校園找張雅惠位於「郵局二樓」的辦公室時,遇到了幾個從教室走出來的學生。以往的經驗顯示,問人比自己找路快,便趨前搭訕,「我想找你們學校的張雅惠,也許你知道,她看不見,帶著一隻導盲犬,」話還沒說完,那位同學幾乎跳了起來,提高聲調說,「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她住哪裡耶!」我沒有懷疑,不過,「我不是找她住的地方,是辦公室,」她高亢的情緒像溜滑梯一樣落下,略帶疑惑地問,「辦公室?這個……就不知道了,」「那麼,郵局在哪裡?」她說,直走右邊就是。

  這是見到雅惠之前的小插曲,也許她早已經意識到,有了知名度,隨之也喪失了隱私權。

2004年5月的一場實驗爆炸,毀了雅惠的臉和雙眼,即使六年後仍可以從她的外觀感受到當時強勁的威力,「我人生看到的最後一眼,就是作材料前置作業的『鹽浴爐』。」接下來的半年,她安靜的在醫院接受一連串的開刀、移植、治療,不吵也不鬧,面對這巨大的轉變,她輕輕的下了一個註解,「啊,人生啊!」語調詼諧,似乎看透了一切。

傷勢稍穩,台科大的校長陳希順經由雅惠的指導老師王朝正教授與學務處工作人員得知她的情形。據聞,前校長陳舜田曾透露,雅惠與另一名女同學的意外是任內最大的遺憾,現任陳希順校長得知後表明將提供必要的協助;因此陳校長除了委由指導教授鼓勵她之外,並告知一項重大的訊息:學務處諮商輔導組與社團輔導組「剛好」各有名行政人員的職缺,一年一聘,希望她去報考。雅惠經過公開程序甄選後,成為諮商組的新成員。

這單位最主要是提供學生心理諮詢和輔導,不過雅惠的工作純屬於行政人員,內容是固定開會的會議紀錄、組內的服務介紹、工讀金的申報與管理、演講和研討會錄音與典藏、英文文件的撰寫(因有國際學生)、中英文網頁的維護與更新。



右圖:雅惠的工作大部分都與電腦為伍。

這工作並不輕鬆,她得時時學習跟明眼人溝通,由於電腦系統無法提供盲人工作,例如網頁沒有標簽就是個大問題,「這時,誰管就誰倒楣」,像當時學校有電子郵件系統Web Mail上網收信,剛上線推行時,她就打電話求救,「我眼睛不好,好像沒有標示清楚,能不能幫個忙」,幸好承辦人員很友善,幫她把電話轉給委託廠商,她明確的點出問題,廠商一聽就懂,順利解決她的困擾;又如校內有時提供的資料會掃成PDF檔,她又得再度打電話告訴對方,她眼睛不好無法閱讀,對方也樂意轉成WORD檔給她……「只要我有勇氣、敢去努力反映的話,通常都會得到圓滿的解決。」這話說得容易,她開玩笑地說,「有時可是挫著等」,因為她太常反映了,打電話之前,「我也是會思考好久,擔心對方不耐煩,認為我是麻煩製造者,」也怕對方說,「怎麼又是你?」但雅惠認為既然是分內的工作就必須獨立解決,否則會增加同事的困擾。

雅惠主修機械,喜歡科學、有證據的事物,這跟個性有關,有人感性有人理性,她屬於後者;尤其以科學的角度分析心理,答案都令人驚豔。目前台科大的電子計算機中心已經開發諮商記錄系統,這工作非常接近她的興趣,她期待將來爭取維護系統的工作。

至於因實驗而中斷的學業,她也曾經思考。2005年9月的某一天,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突然想到實驗室看看,「我經過『鹽浴爐』時還是很害怕,很緊張,呼吸急促」,這趟「重返現場」結局是炫風式一閃而過。

倒是她的指導教授對雅惠因實驗導致失明感到非常愧疚,私下問雅惠會不會恨他,雅惠說到這哈哈大笑,「恨?」「不會啦!怎麼會呢?人生就是這樣啊!誰知道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事情?」

教授也詢問她論文的事。雅惠說,重建過程中,她很快接受定向行動訓練也學會電腦,唯獨遇到課業要怎麼繼續讓她傷透腦筋,因為唸工學系沒有視力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要繼續原來的論文題目,需要很多的努力和力氣,而且面對工作也有很多需要適應的地方,「要在這麼短(一年)的時間面對把我眼睛炸掉的東西,實在太痛苦了。」指導教授瞭解她的感受,也告訴自己,「需要把腳步放慢。」

2006年底,雅惠接受一個新開發的積極性手術。手術前,交往近七年的男友及男友的母親約大家吃飯,為她加油打氣,「我非常感動,眼淚都快掉出來了。」手術相當成功,右眼有光覺,若有東西在五十分公分前晃動,她也會知道。

手術結束,她評估自己工作適應得不錯,該做的都做了,只剩下學業了。2007年9月她復學繼續機械所的學業,2009年1月拿到碩士學位,前後歷經五年半。

受訪的九十分鐘期間,雅惠總是笑容滿面,爽朗的聲音絲毫嗅不出她過去經歷的傷痛。對於很多人的提問,「你是多久才走出來的?」她都楞好久回答不出來,「我不太懂這意思,什麼叫『多久』?什麼叫『走出來』?」我推估的說,「應該指長期的時間,至少三個月以上吧;至於『走出來』應指結束長期的恐懼或不愉快。」

她回應說,失明加上顏面傷殘的確是巨大的衝擊,但並沒有對她造成太多的恐懼;這六年多來,最長的低潮大約有三個禮拜吧,那種感覺只是眼睛看不見很不方便而已,除此之外的時間,「老實說,我過得還滿開心的,至少回憶過去,我不覺得痛苦!」她說,「不知道我是太天真還是過度樂觀,我是很快就接受事實了,人生嘛,就是會遇到這些想像不到的事啊!」

她比較在意的其實是顏面損傷,「我以前可是『正妹』呢,毀容這對我來說,打擊可大呢!」說雖如此,但她發現生活中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例如照顧塔希(導盲犬)、看書、打掃……也就不在意這些;反而因為看不到,無法分心,所以每一件事想做的事都做得不錯,她為此頗為開心。



左圖:樂觀開朗的雅惠,以前可是「正妹」呢!

她坦言,失明的日子比較接近自己想要的日子,至少她得一個很棒的機會去思考人生方向,挖掘自己的優點,例如在黑暗中,她看見自己的堅強;另外一個收穫就是,「看不到別人的眼光,也不必看別人的臉色,」說到這兒,她再度應驗目前過的日子真的很不賴。

雅惠很高興得到目前的工作,不過她曾經問陳校長,「台科大沒有接觸盲生的經驗,您怎麼有勇氣聘用一個全盲的工作者?」校長說,幫助她有很多方法,他認為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她得到一份穩定的工作,「我們都不知道這種嘗試會不會成功,我只是提供一個機會讓你去學習、去摸索,也許會失敗,例如你只做一兩個月就辭職,」顯然雙方都願意為這賭注努力;以目前雅惠做四年多的時間,應該可以回應校長當初的善意。

訪談中,雅惠數度闡述她那「美麗的人生」,沒有激情沒有哀怨,她完全接受老天爺的安排,而且認真的看待這段特殊的際遇。若說她跟別人有什麼不同,簡單的講,她遇到了困難,很多人會因此陷入恐慌,但她選擇正面迎接挑戰,面對它、處理它,並決定快樂的過日子,例如帶塔希去一些好玩的地方逛逛,去好吃的餐廳飽餐一頓……

告別台科大,我也做了個特別的選擇,我選擇走路回家,想藉長途的步行稀釋情緒。戶外氣溫再降,我的心卻縈繞在雅惠溫暖的辦公室裡,腦海清晰印著她甜甜的臉龐;這個堅強的女生,用黑暗產生的勇氣,重新為自己的生命潑上美麗的色彩,「誰說她不是『正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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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張貼者:胖胖〔張貼時間:民國99年2月6日(星期六)11點15分〕 | 寫信給胖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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